站在遊戲界爭議風暴的中心點 - Steam 出了什麼問題？

對某一些遊戲社群份子而言，每當涉及暴力內容時，人們與媒體就要怪罪於遊戲這個媒介──遊戲在廣大公眾眼中引起了許多爭議，幾乎讓人失笑。看上去，自從遊戲存在以來，其內容所描繪的事物就遭到抵制，確實，和其他媒介一樣，他們是該得為所傳遞的東西負責。最近，一款名字叫做《強姦日（Rape Day）》的遊戲又讓大眾以批評的眼光看待遊戲了，特別是 Valve，他們讓這款遊戲出現在自家的線上分銷平台Steam 上，只不過，現在的情況可不單單只是一點兒暴力，比那還要更複雜。

就在更近距離觀察這個單一特例以前，讓我們先把時間軸拉到遊戲爭議的早期階段，盡可能地廣泛來看。如《真人快打》由於過度暴力而引起公眾的怒火已不是秘密（Netherrealm這款格鬥遊戲可說是促成了美國ESRB分級制度的幕後推手），而當1999年科倫拜校園此類犯罪事件發生之後，又一次矛頭被指向了兇手玩過的電玩《毀滅戰士》，說這些暴力內容就是罪魁禍首。

這不只是多年前的爭執，這是一個延續到現代的對話。誠然，僅針對具有過度暴力內容遊戲的論點已經稍微冷卻下來，但這也許是由於這樣的議題已經過度曝光而麻木化的結果。畢竟，卡茜·凱奇在下方這段《真人快打11》的影片當中確實是痛揍卡諾到他的脊椎與頭骨都碎了、內臟也破裂了──除了驚嚇與恐怖以外，大多數人也會說，這就是《真人快打》系列的日常跟慣例啊。

隨著時間推移，尤其是Steam，已經由於該平台上出現的爭議內容而引起了不少熱議。在過去短短一年間，就有不少導致我們處於當前情況的事件發生，感覺起來，似乎現在已經快要到達了瀕臨崩潰的爆發點。

去年的5月份，舉例而言，一款叫做《Active Shooter》的遊戲出現在Steam 上頭，在之中玩家們可以隨心所欲進行校園槍擊，把無辜的學生當作目標；雪上加霜的是，過沒幾個月佛羅里達州就發生了校園槍擊案。該遊戲的開發者Ata Berdiyev（其他出品的遊戲包括有《White Power: Pure Voltage》）讓遊戲下架，但，這不會是最後一款因此而從 Steam 上被移除的作品。

在12月的時候，Valve 也禁止了一系列色情遊戲，這尤其是由於遊戲內容要嘛敘述或者影射女性角色──某些腳色出現在校園背景並穿著制服等──未滿18歲。

這些遊戲被下架都是因為Valve 很清楚在去年6月份的一篇貼文中表明，任何「非法，或者直接可說是釣魚」的內容都會被 Steam 移除。儘管乍看之下這是個很棒的舉措，但當你仔細一讀完整文章，就能很顯然地明白，Steam 的規範一點兒也不嚴格。

「除了我們認為是非法，或者明顯是網路釣魚的東西以外，我們已經決定正確的做法就是讓所有作品都上架 Steam。採用這個做法讓我們可以少費點心力在監控哪些內容能夠上架而哪些不能，並更專注於建立那些讓玩家們能夠控制所見內容的工具。」

這將我們帶到了現在，上述那一段宣言基本上就說明了為什麼《強姦日》這樣一款遊戲竟能夠出現在 Steam 的頁面上。我們不需要仔細闡述這款遊戲在做些什麼，或為何引起爭議──標題都講得這麼明白了──這一次，該遊戲並不只是一款有血腥與暴力元素的作品，而是一款讓玩家們強姦女人的遊戲，強姦是我們鮮少在這個空間當中看過的議題。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主題，很少有遊戲會去觸碰它，這是有很好的理由的。然而，這部掀起爭議的遊戲使得人們又開始討論，為什麼 Steam 會讓這件事發生，還有為什麼遊戲沒有被阻止上架。

答案是因為Valve 已經很清楚說過他們會「允許所有東西上架 Steam 商城」。其實，若你更仔細瞧一瞧 Steam 的方針守則，你就會看到不應該被發行至 Steam 上的條款包括「尚未恰當標示和分級的成人內容」。《強姦日》開發商深知這一點，並且標記了所包含的內容，這意味著它確實符合 Steam 寬鬆的規章，並且藉此被允許上架該平台，因此創作者們在自家的網站上寫道，不應該有任何理由致使他們的作品被移除。他們幾乎是在要求否定的回應，因為他們知道，這些方針規章會保護他們。

結果要不了多久這遊戲就被移除了，但Valve 給出的解釋遠遠差強人意。他們在寬鬆規章方面沒有站穩立場並堅持到底，Valve 反倒發布了一份模糊的聲明，聲稱這款遊戲遭到移除是因為「未知的成本與風險」。毫無疑問這是因為公眾強烈的反對，致使該遊戲被下架，但很重要的是，他們沒有明確地指出這個原因。Valve 不是因為遊戲的內容才撤掉它，而是由於他們在這個聲明中所提到的「風險與成本」。

這和當時《Active Shooter》的情況如出一轍。在一則發給《Kotaku》的聲明當中，Valve 表示創作者曾有「具有客戶濫用歷史、發布造假其抄襲內容，並捏造用戶評論的無賴，」並表示「我們不會與那些對我們的客戶或 Valve 做出這種行為的傢伙做生意。」

再一次，這是那些「聽起來」不錯的聲明，但有件重要的事實值得指出──這款遊戲被移除是因為創作者激怒了消費者，並被用作煙幕彈來取悅大眾。這款遊戲不是因為其不當內容遭下架，更不要提在《Active Shooter》與《強姦日》兩者的例子下都沒有提到遊戲被撤掉的真正原因。Valve 在暗示著，他們的平台上出現這樣的內容是可以接受的。這不只是對壞事視而不見，而是對於他們的存在給予了默許。

所以說，接下來怎麼辦？在《強姦日》引起的爭議當中，這促使蘇格蘭國會議員呼籲政府就此類內容進行審查，但真正的解決辦法其實還是要仰賴 Steam 跟 Valve。如果他們的政策是有目的的這麼鬆散，那這類情況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無論是暴力、色情，或者某種更糟糕的東西，也許在幾個月或者幾年內就會再度浮現。只要這些東西不是「非法」或者「網路釣魚」，那都能夠輕鬆通過那道「窄門」，這才是問題的核心所在。

關於 Valve 的情況而言，有一件好事是，他們已經不再是PC的獨大平台了，像是Discord 跟 Epic Games紛紛推出了自己的遊戲商店與平台。事實上，我們也接觸過這兩間公司了解關於他們的遊戲政策，他們和 Steam 的政策頗有差別。

Discord 的代表告知我們，他們的商店不會銷售任何未經自家團隊內部審查的東西，意味著所有的商品在Discord Store上架前都會間經過檢驗。

至於 Epic 的發言人，則表示遊戲如果是「僅限成人」的分級，或者完全沒有被分級，就不允許上架。

不言自明──Discord 和 Epic 對於限制更加嚴格，並且在遊戲進到市場之前，以及送到玩家手上的內容都檢查到位。這不僅是關於基於自家的評級來為遊戲進行把關，也是讓公司自己先檢視即將推出的產品，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夠自行決定是否要讓遊戲進到下一關，而不像是 Steam 這樣讓所有東西都能夠上架，接著，又因為各式各樣的理由將其取消。

我們會提到Discord 跟 Epic 是因為他們現在成為了 Steam 的競爭者。有很長一段時間，Steam 都是PC玩家們的唯一選擇，所以 Valve 能夠隨心所欲想幹嘛就幹嘛，但有了 Epic 與 Discord 為開發商與發行商提出更誘人的分潤模式之後，大型熱門遊戲如《戰慄深隧：流亡》就與 Epic 簽訂了獨家協議，Steam 的心理無法承受這樣的情況。如果它不改善當前情況，那其他的平台更可以利用這一點，而若人們無法感覺安全並能不受有害內容影響，那他們也許就會尋找其他替代平台，那些在如何處理所顯示的內容方面更加審慎的地方。更不要提其他在 PC上的平台還有GOG、Utomik、Origin、itch.io、Uplay 與甚至更多。

當然，Epic和Discord現在都不足以讓龐大的用戶群在一夜之間遠離Steam──這則討論也無關乎於是否他們會從 Steam 那兒奪走高人氣──只是，《戰慄深隧：流亡》獨家交易與 Valve 對於對內容的自由放任態度而引起的關注在日益成長，都是Steam 在處理這些議題時需要做得更多的早期警報。Epic 甚至正在為2019年做準備，並在最近的產品藍圖中概述了許多新功能，所以他們並沒有放慢腳步。

所以說這樣的對話與批評並不只是針對那些由於此類遊戲被觸怒的人，而是為了 Valve 自己好。限制《強姦日》此類小型獨立遊戲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痛不癢，正如他們自己去年所講過的，「Valve 不是間小公司」──他們可以負擔得起篩選過程的成本，將那些不好的內容在得見天日以前就先過濾掉。咱們現實一點，由於禁止《Active Shooter》這類遊戲進入 Steam，你又有可能會失去多少買家呢？不多。此外，讓此類遊戲出現在 Steam 上之後再移除他們，事實上給了這些遊戲戲劇化的宣傳並帶來一些邪典崇拜。

說真的，說出「我們怎麼處理都會有玩家不開心，」是沒有辦法開脫責任的，因為 Valve 必須負責解決這類型的「兩難困境」。就像是當身為 YouTuber 的 Pewdiepie 遭千夫所指時，無論喜歡與否，他們都得有責任控制他們想要傳達的信息。藉著說，他們不想讓任何玩家感到不開心，這也適用於那些支持《強姦日》、校園槍擊與兒童剝削遊戲的玩家。基本上他們不想要讓這些人生氣，所以等於是默認支持了他們的觀點並加以驗證。有時，當你站在最頂點並且須要為上千款遊戲與其曝光負責任時，你就得要承擔起讓某一部份人不高興的原罪。

現在，為了公平起見，Valve也明確在「誰能夠登上 Steam平台？」一則貼文中表示，人力確實參與了這個過程，這樣的篩選並不是完全自動化的，這一點值得提出。他們表示「有一群人在審查所有被提交為爭議性的作品內容，」但重點在於，根本不應該只有那些有爭議的內容遭到審查。應該要檢查所有東西的內容。Valve 因此才夠決定是否這款遊系能夠在他們的平台上發售，以及該內容是否恰當。

Steam Direct的過程在這兒詳述了需要提供數位文件與費用給 Valve 才能讓遊戲進入審查過程，這很有趣地包括了對於「惡意內容」的搜索。顯然，這不算是最優先該做的事，因為在同一區塊當中，他們更重視技術檢查，以確保遊戲運行良好，並使開發人員更容易發布遊戲作品。無論你轉向何處，Valve都會迴避有害內容的問題，或者只是將它掃到地毯下藏起來，這也適用於Steamworks 的文檔頁面。

最後，在上述帖子中有一條特定的信息，我們希望能引起密切關注，其中說「打造有爭議內容的開發者不應該因為他們的遊戲存在而被迫應付騷擾，我們製作工具與選項也支持他們。」

「更明確地說──如果我們允許你的遊戲進入商店，那也不意味著我們批准或同意你想用它做的任何事情。如果你是一個具冒犯性質遊戲的開發者，不意味著我們站在你那一邊，支持你對付其他人。整個 Steam 社區都會有人討厭你的遊戲，並希望你找不到觀眾，Valve的人會有同樣的感覺。 但是，冒犯了別人並不應該剝奪你的遊戲發聲。我們相信你應該能夠像其他人一樣表達自己的意見，並找到想要玩你的遊戲的其他人。但僅只於此。」

就像我們之前在這篇文章中提到的其他例子一樣，Valve 看起來似乎更關心選擇製作《強姦日》此類遊戲之開發者的言論自由，更甚於對他們平台上的內容施加任何形式的審查。這正是所有我們討論的問題之根源。消費者與他們所接觸到的內容應該要是 Valve 的優先處理事項，這意味著給開發商們提供更嚴格的方針，並且審視過他們所製作的東西。這是唯一一個能夠避免公關災難的方法。如果後果是一系列對於內容的反彈，那麼避免審查真的那麼重要嗎？

這則聲明也使之看上去像是兩難的處境，是否如《Mr. President!》這類型的諷刺內容──讓你在遊戲內扮演保護影射唐納‧川普總統角色的一名保鏢──應該要被允許上架。先聲明，我們說的不是限制那些可能會冒犯某一政黨的遊戲，而是指在過去一年之間，我們看到真正地會造成傷害的東西。

從某種意義上說，台灣恐怖遊戲《還願》由開發商赤燭自行下架是很可惜的一件事，中國玩家們由於發現遊戲當中暗藏對習近平的嘲弄而群起鼓譟，這原本可以成為另一項對 Valve 進行的測試，看看 Valve 是會袖手旁觀任而聽之呢，或者介入來安撫那些對於暗藏資訊感到憤怒的人們。再說一次，這是款理論上不傷害任何人的遊戲，但可能會以不對的方式惹惱某些特定國籍與政黨的人士；但，有鑑於 Steam 在中國的人氣，Valve 是否會允許這部作品留在他們的平台上呢？

Valve 去年曾說，「在我們完成本文中描述的一些工具之前，我們不會對登上 Steam 的內容做出重大改變，」但某些事情刻不容緩，必須要在更多麻煩與問題以及令人不適的內容浮現之前採取措施。如果沒有任何限制，《Active Shooter》跟《強姦日》這類型的遊戲也許就只是未來更糟糕內容的冰山一角，而只有 Steam 才有能力改變這一點，或者，會有其他的平台出現，並給用戶們提供更好的選擇。